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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9日 星期六

風險的思維、歷史與管理機制

史前人類社會(BC10,000)

一萬年前的人類大腦與生理構造已和現代人沒有差別,能夠意會與意識到複雜的抽象概念

透過鬼神信仰與神話解釋風險、教導趨吉避凶
鑑於天地與生死的無常,在腦中想像各種神明與(神話故事闡述與穿鑿附會)因果關係(導致各種必然或偶然)
透過宗教信仰與求神問卜來獲得心理安慰(風險與隨機無常,沒有規則、規律或道理可言,求神問卜得到的指引不見得會比較差)

當時人類以小群體與游團(以血緣為主的小型游牧家庭群體,人數約數百)方式存活,的主要風險(死亡原因)是難產受傷、猛獸毒蛇咬傷與小群體間的衝突等。

基於血緣的互助來共渡難關
在血緣關係與親情羈絆下(背後自私基因)Mutual aid善意互助是人的天性,當時人類協助老弱殘病(無法自行獵食),乃至於有安葬禮儀;顯示行為不單純僅基於利益考量。





農業社會與部落國家的興起(BC3000-10,000)

透過群體組織來因應各種天災與戰爭等風險
隨著農業生活型態的出現養活更多人口,更多人口行政管理體制,例如部落(人數上千)、酋邦(chiefdom,人口上萬)與國家

進入農業社會之後,最大的風險(人口死亡)是天災導致農作物歉收(靠天吃飯,依據農民曆與各種民間習俗迴避風險)、乃至於部落間的戰爭與衝突(戰爭與國家的出現互為因果)
農業社會與戰爭衝突的脈絡導致政府組織的出現與興盛,政府組織提供因應外部侵害(防禦或發動戰爭搶奪)與公共建設進行風險管理(e.g., 大禹治水的水利工程)

貨幣與市場交易就是一種風險管理的機制
部落村莊農業社會生活型態,衍生出鐵器農具與兵器工匠(craft production)與大規模的商業交易往來。
市場買賣交易與貨幣的流通就是一種風險管理機制
市場交易買賣:互通有無、調和供需
貨幣:讓個人儲存購買力以備不時之需、透過貨幣參與投資與投機



西元前年代(BC 3000-AD)
3000BC 巴比倫已經有了海事貸款制度,使得借款人得因某些事故導致的損失而免除償還貸款。
Around 3000 BC, the Babylonians developed a system of maritime loans, which relieved the borrower from having to repay the loan in the event of the loss due to certain accidents.
因意外免除償還責任的觀念
備註:
這個觀念好先進與文明(無法想像會出現在五千年前啊...),古時候債務無法歸還,妻小會被質押為奴,當事人說不定會被斷手斷腳
不知道當時有本錢造船搞航運的船東是否都是王公國戚,所以才有這個制度? 真是好奇如何從考古當中得知以上這點


分散風險的觀念
2000BC 透過長江運送貨物的商人,已經知道將貨物分散由不同船次分批運送(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上),以防船隻觸礁沉沒
同樣好奇如何從考古當中得知以上這點


1754 BC.漢摩拉比法典(最早的風險管理法規)
以牙還牙律定風險發生後的責任
The Code of Hammurabi is a well-preserved Babylonian code of ancient Mesopotamia. Nearly 300 precepts
229: If a builder build a house for some one, and does not construct it properly, and the house which he built fall in and kill its owner, then that builder shall be put to death.
230: If it kill the son of the owner the son of that builder shall be put to death.
232: If it ruin goods, he shall make compensation for all that has been ruined, and inasmuch as he did not construct properly this house which he built and it fell, he shall re-erect the house from his own means.
(時至今日的法規與法律判決的觀念仍然相似)背後的風險管理觀念是出事乃論,以牙還牙等價償還
法律無法處理風險,只能規範合約/兩造雙方的權利意義,進而透過「責任」與「過失」來 proxy風險(安排賠償補償)



800BC 羅德斯島
風險損失是獲利的一部份,共同分攤損失
當時海運商人習慣與貨物同行,遇到風暴時,商人們會爭辯應該優先拋棄誰的貨物(以讓船隻不要沉沒),發明「General Average平均海損」大家共同分攤損失的觀念(此一觀念被後來的羅馬法律繼承)與「Bottomry Bond」:船東和貨主習慣於通過抵押其船隻或貨物作為此類貸款的擔保來借錢,當船隻沉沒時,船東和貨主無須歸還貸款(貸款利息等同於買保險)
風險與利益是一體的兩面,透過合約來綁住(bond)利害關係人大家共同分攤

摘錄:
916BC,羅德斯島(Rhodes)頒布了一套海事法律制度,其中包括解決為了所有人的利益而在“共同海損”的基礎上發生的損失,從而將“一個人的損失分成幾個”。希臘人和羅馬人的時代,有可能通過在船體上取貸並藉錢購買貨物來為一家企業提供資金。這些類型的海上貸款後來被稱為“底層債券”和“響應債券”。 Bottomry指的是船的底部或船體,而responsedentia指的是貨物。這些交易中包括一種保險形式,因為如果船舶丟失,貸款將被免除。底層交易包括船上貸款,貸款利率和損失風險費用。
Around 916 BCE, Rhodes promulgated a system of maritime law, which included such concepts as settling losses that were incurred for the benefit of all on the basis of the “general average” thereby “the loss of one was divided amongst several.” In the times of the Greeks and Romans, it was possible to finance a venture by taking out a loan on the hull of the ship and to borrow money to purchase the cargo. These types of sea loans were later referred to as bottomry and respondentia bonds. Bottomry refers to the bottom or hull of the ship and respondentia refers to the cargo. A form of insurance was included in these transactions in that the loans would be forgiven in the event the ship is lost. A bottomry transaction would consist of a loan on the ship, an interest rate on the loan and a charge for the risk of loss.


BC 700古希臘羅馬時代行會(Guild)制度
透過公會提供保障與協助
工匠在完成培訓後會向公會支付會費,累積的資金充當保險基金:如果發生事故或造成損壞損失,行會將介入並提供財務支持(避免被以牙還牙?)。商人之間也有類似的商會提供彼此支援與互助。(沒有所謂業務過失的概念,透過行會機制或許有助於該專門職業的寡占與壟斷)
時至今日衍生出各種職業/職務專門責任保險,e.g., 律師、醫師、會計師、建築師、保險經紀人、董監事、醫院(而這些行業與職務都要通過考試取得許可執照)
與各工會/公會與其保險


古代的商人或許不識字,然而不代表他們是笨蛋,相反的他們是一群極具聰明才智與充滿創意的人才(走在數理統計與國家法律之前,處理不確定的損失與搞定各利害關係人)
另外當時的人死於各種天災人禍的機率應該不低,對於「風險」的認知應該不同於現代人。(古代人的風險著重於business,現代人著重於自己與家人的生老病死)


扁鵲(BC 401-310
治國有如治病,治病與風險管理要早期與發現
摘錄:
扁鵲一見到桓公,就對他說他有一個小病,只要立刻服藥就可以治好,桓公沒有理會。當扁鵲第二次建議要為他治病時,桓公也置之不理。當第三次扁鵲見到桓公時,桓公發覺自己的身體果然像扁鵲所說一樣,病徵散發出面,極為嚴重,他這才向扁鵲請教,可是扁鵲說由於桓公對於他的勸告置之不理,現在已經沒能救了。過了不久,桓公果然死了


扁鵲三兄弟故事真假
故事出處:「鶡冠子·卷下·世賢第十六」中卓襄王與龐煖的問答(BC200+的事情)
故事應該不是真的,而只是龐煖用來說理的。
賞味古代幕僚如何(無中生有)說服老闆重視風險管理,相較之下,現代幕僚只會背誦法規、杞人憂天說可能會出事(又說不出發生機率大小)、訴諸主子可能會備法辦;果然是庸才與奴才。


風險的概念反映在關於利息利率的法律規定上(當時的法律比較類似合約或民法約定成俗的形式) 高風險高報酬
From around 50 BC up to the compilation of all Roman law by the Byzantine Emperor Justinian around 530 AD, the maximum interest rate had been set at 12%. However, the Code of Justinian created a sliding scale with 12% only applying to sea loans. The maximum rate of 12% for bottomry was “on the ground that this was not a mere lending of money, but an adventure involving the risks of the sea.

海洋法系源自於一些民間的約定成俗(由下而上),判決兩造雙方據理力爭各說各說,裁決也引用先前判例,依據情境討價還價。
大陸法系源自君主統治需要(由上而下),依據法條進行判決(相對沒有彈性)


西元後年代(AD 0-1000)

漢書 曲突徙薪
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竈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
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餘各以功次坐,而不錄言曲突者。
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人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亡恩澤,燋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迺寤而請之。
預測/預防風險跟收拾善後一樣重要

孫思邈(AD 581-682)
上醫醫未病、中醫醫欲病、下醫醫已病



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Middle Ages (circa 1000 – 1600)
在商言商的風險報酬與規範利率的法律發生衝突
Some feel that the church inadvertently played a role in the evolution of insurance. Sea loans (foenus nauticum) ran into conflict with church law dealing with usury; for some loans, the charge for the interest and risk could be as much as 30%, 40% or 50%. In 1236, Pope Gregory IX condemned sea loans as usurious and banned their use. Prior to this, sea loans were considered free from charges of usury because part of the payment was clearly a risk charge. However, other loans were being disguised as sea loans to get higher returns and to avoid charges of usury. The net result of this was to stimulate a change in the forms of financing. Some contracts were written on a basis that involved foreign exchange. Other contracts consisted of a joint venture sharing all business risks combined with a separate marine insurance. Thus, stand alone marine insurance was borne. 海上貸款(foenus nauticum)與處理高利貸的教會法發生衝突;對於某些貸款,利息和風險的收費可能高達30%,40%或50%。 1236年,教皇格雷戈里九世譴責海上貸款是高利貸並禁止使用。在此之前,海上貸款被認為是免於高利貸的指控,因為部分付款顯然是風險收費。然而,其他貸款被偽裝成海上貸款以獲得更高的回報並避免高利貸的指控。最終結果是刺激融資形式的變化。

The first time that the equivalent of the words “to reinsure” appears – as the Italian term “rasichurare” – is in a document from Florence dated February 19, 1457. The oldest insurance law of the Italian maritime cities was a decree of the Grand Council of Venice in 1468.
AD1457 文藝復興時期,首次出現「再保」一詞


From God and Guild to Games and Gambling
從擲骰子遊戲導出機率(probability)的概念
擲骰子的遊戲很早就出現Dante Alighieri (1265-1321) mentions this game.
Gerolamo Cardano(1501-1576)記載了三個骰子出現不同總合點數的排列組合與機率


Jacob Bernoulli's Ars Conjectandi (posthumous, 1713) and Abraham de Moivre's The Doctrine of Chances (1718) put probability on a sound mathematical footing, showing how to calculate a wide range of complex probabilities.


保險與法律規範隨日不落帝國興起而散撥(AD1600-)

英格蘭在1588年擊敗西班牙無敵艦隊,標誌著英格蘭崛起為世界強國,包括保險在內的貿易角色的變化是一種自然結果。1601年,英格蘭通過了第一部關於保險的立法(Francis Bacon Act)

1666倫敦大火
激發財產保險的需求

1686 Lloyd’s coffeehouse became informal insurance exchange

飲酒作樂之餘,以打賭測哪一條船會出事沉沒以作為娛樂






從歷史看處理風險的手法

0.基本的原型-願賭服輸(當成遊戲或個人命運)
每個人每天的生活絕大多數是這個類型,無傷大雅
古代人類狩獵採集生活,有什麼吃什麼;自己跳出創業的老闆(個人積蓄)
憑藉個人膽識與運氣,資源有限的個體戶,跳出來賭一把

1.善意互助
基於人性與彼此認識的信任,資源與求助範疇限於親朋好友
變型衍生:民間互助會或透過聯姻,來擴大家族資源圈範疇(背後的潛規則是自私的基因與門當戶對)

2.求神問卜與各種信仰
有助於安撫遭遇風險意外後的創傷、療癒與提升面對風險心理壓力
e.g., 台塑六輕火災,設置土地公廟;企業家拜各式各樣的神祇
變型衍生:祈福拜拜與收驚儀式,乃至於風水與算命占卜各種seafood成為專門職業

3.同舟共濟(buddle and share)
同一條船、同一個村莊、同行業的利害關係人,大家是禍福與共的利益共同體,透過集體共保機制(繳會費或行規),降低單一風險對單一個體衝擊的嚴重度
變型衍生:帶頭與主導的leader(分配損益)可謂是政治人物,能夠對於遊戲規則上下其手,也需要某種程度的力量才能制約會員遵守組織規則(幫派/商社)

4.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
分散船班、分散投資標的、找人合資插股
變型衍生:相對失去主導權,需要忍受代理人問題



風險管理機制的原型與變形


一、善意綑綁互助
以上案例中提到的瑞士農村農家間的共保
大航海時代,荷蘭14家公司組合成東印度公司
單一家農戶碰到自己的乳牛死亡會造成生計困難,單一家航運公司遇到沉船會導致經營難關;假設聯合村莊內十戶人家,可以讓單一乳牛死亡的意外衝擊嚴重度降低為原先的1/10,但遭遇意外的機率增加
演化結果:
雖然遭遇意外與損失的機率提升,但嚴重度低,大家整體還是有賺(=活得下去),出現合資與合股企業


二、賭博與保險轉嫁
2-1-承保人避免投保人的道德風險與風險不對稱
投保前
個人要健康檢查
工廠投保前要進行風險查勘,依據風險值決定費率

2-2承保人避免自己的風險與轉嫁風險
承保風險轉嫁再保
保險額度掐頭去尾:提高投保人自負額與設定理賠門檻(把風險留給投保人)

2-3-再保人透過金融工具將風險轉嫁其他人(無知第三者)
收了一堆保費(要再滾錢),發行基金或債券,定期配息,但出事時不保本(你貪他的利,他圖你的本)
合法版的龐式騙局


三、透過金融機構與財務工具
透過資金週轉來因應意外風險
民間互助會

金融機構借款(同業調頭寸)

合資合股經營事業/開設公司=>公司壯大再多角化經營、成立子公司/分公司或交叉持股


四、內控稽查與風險評估
進行廠商稽核與風險評估(Due Diligence or ISO certificate)
督促命運共同體善盡分險管理責任,排除豬隊友
以這個角度來看,
最好(最佳):花時間力氣去稽核/親自走一遭(Due Diligence)
不要只跟供應商索取ISO證書,至少應該跟供應商索取ISO查證報告(看看稽核老師開出哪些缺失與觀察事項)


五、國家透過法規管制
國家訂定相關法規/強制投保
避免賭性堅強的老闆把風險成本外部化(轉嫁社會大眾)
(寫成法規的)優點是有一套標準與門檻,而且國家執法機構與官員(應該)要能夠確認市場上所有參賽者達到此一標準與門檻

憂點:一體適用法規=沒有彈性,執法要看執法者行政裁量(=自由心證)
行政裁量權≒上下其手 (≒貪贓枉法)的灰色地帶


近代的演變=>社會福利國家政策的健保、勞保(政府做東/制定法規,強制投保),
保費≒稅負



結論
  1. 風險不會消失,只是分散或移轉
  2. 不論是分散或移轉,管理「風險」都需要付出成本(transaction cost)
  3. 就成就事業與人生而言,風險與獲利機會是一體的兩面,無法切割,因此風險與安全應該是一種(主事者負全責的)擔當(Accountability),不是保險公司或是國家的。
  4. 國家不可能承擔國民的所有風險,也不應該承擔國民的所有風險(大有為的政府=扼殺創新機會的政府)
  5. 法律與規定不能處理處理,只能處理遭遇風險發生損失之後的「責任」與「賠償」或「補償」
  6. 風險如此抽象(能見度低/出事才能被觀察),導致風險的估計失真,連帶著管控風險的準備與因應不足(要不沒有準備、要不過度準備或承擔別人的風險當冤大頭)




Reference

The History of Marine Insurance – Its Ori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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