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0日 星期六

佛畏系統(5)-社會篇

佛畏系統:洞察事物背後的規則,在不確定時代做出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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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社會是個大系統


歷史總在重演嗎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的事- 不學習歷史的人注定要重覆歷史

人類從歷史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三個規律決定了歷史不會重演

1.時代不同,不同時代有不同的結構性進步

e.g., 

農業革命、工業革命、熱兵器、原子彈、抗生素的發明,徹底改變當代社會

不同年代有著不同的主流價值觀

西方文化的特立獨行如何形成繁榮世界

https://www.books.com.tw/web/sys_serialtext/?item=0010931578 

中國國民性演變史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365099 



2.人類會吸取歷史教訓,導致歷史不至於重演

19世紀末的美國,每兩年發生一次經濟衰退

20世紀初開始,經濟衰退每五年一次

1950年代後約每八年一次


人類學會發明中央銀行與貨幣政策來干預市場景氣循環,有了新的機制,下一段歷史的發生就會是不同的機制



3.影響歷史的事件通常會是連鎖反應與蝴蝶效應

本質上不可預測

大蕭條的解釋1

阿諾德•克林《分工與貿易》specialization and trade

發動機普及=>農業與工業機械化=>大量人口失業=>社會購買力下降=>供給過剩=>導致大蕭條

美國一戰獲勝和發動機技術的進步帶來汽車和農用機械的流行,使得該失業的人沒有立即失業,等到調整終於到來的時候,引發了30年代的大蕭條


https://zhuanlan.zhihu.com/p/57656525 

摘錄:

1、經濟學是科學嗎?

一般人講經濟學都是從稀缺入手,講如何有效配置資源。克林則回歸亞當斯密的傳統,從社會分工的角度來講——他認為分工,是經濟學中最核心的概念

2.社會科學不能證偽,你不能再搞個明朝出來做對比實驗;經濟學是社會科學,它的命題其實不可證偽。但不可證偽,不等於不靠譜

3.克林說,經濟學裡各種模型,並不是可證偽的科學命題,而是解釋性框架;經濟學事件裡有太多影響因素,而且經濟系統會快速變化,導致了解釋性框架裡會有一些反例

4.經濟學家,總愛把國家比喻成一台機器,在克林看來,真正的問題不在於模型不對,而是把經濟看成一台機器這個比喻錯了;更好的經濟學比喻,是把市場比喻成互聯網,功能很多,特別講究分工和合作,不是頂層設計出來的,有很多無形的東西(知識、資料、關係)

5.經濟週期的存在,是因為金融和實體經濟的互動導致

6.金融仲介(銀行)的作用,一是轉換風險,二是轉換期限

7.對金融機構來說,聲望與信任是無比重要的,可是聲望與信任使得金融機構天生就是脆弱的

8.明斯基對經濟週期有個三個階段的簡單解釋:

  • 第一個階段叫避險金融,金融機構聲望比較低,儲戶不願意存銀行,銀行必須採取非常穩的姿態,專門投低風險的項目
  • 第二階段叫投機金融,銀行聲望變好,存款增加,去投更長期、風險更大的項目
  • 第三階段叫龐氏金融,這時銀行獲得超過真實實力的聲望,老百姓特別願意存錢,銀行什麼都想投,就會投一些風險非常高的項目; 投資穩健成功率高,成功率高手中的資金變多(老百姓存錢意願增強),於是投資風險更高的專案,
  • 接下來就是第四階段明斯基時刻,專案崩盤,聲望下跌,經濟衰退,如此周而復始

9.克林認為金融機構本身,會延長經濟衰退的持續時間。因為前一輪危機導致老公司倒閉,新公司冒出來的時候不能立即和銀行建立信任關係,不會馬上得到投資,市場恢復元氣的時間就要等一等

10.好消息導致樂觀情緒和高預期,於是金融機構願意投資,消費者也願意花錢,經濟真的就告訴增長了——但是這種增長裡有泡沫,認為自己更有錢了,過度的消費和投資,導致一些本該被淘汰的工作沒有被淘汰,正常的勞動分工變化被推遲,當真的投資持續不下去、泡沫破裂的時候,就會產生長期的就業低迷

11.經濟週期是金融體系功效的副作用,經濟危機是好消息的副作用。


大蕭條的解釋2

柏南克 大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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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前歐洲各國貨幣緊盯英鎊,一戰爆發各國對英鎊失去信心=>各國為讓老百姓對自家貨幣有信心(不要競相貶值),實行金本位=>設法儲備黃金,不要被兌換=>減少貨幣發行=>通貨緊縮=>市場流動資金少,生意做不下去=>大蕭條


歷史其實是一系列意外事件的集合

Daniel Kahneman 

人習慣在遭遇意外事件後,檢討自己,說要記取教訓、下次不再犯錯=>這其實是錯誤的觀念與心態

如果事件純屬意外(或然率,難以預測),如何談下次改正?

你真正應該學到的與相對健康的心態是:這個世界是難以預測與令人驚訝的! 

https://eshmanager.blogspot.com/2015/04/blog-post_25.html#more 


如果無法從歷史中學到教訓與預測未來,那麼該如何從歷史當中學習?



「價值投資」還可行嗎

這一講以“價值投資”為例,說說我們應該如何從歷史中學習。

一說價值投資你就會想到巴菲特和查理•芒格。查理•芒格有個學生叫李錄,李錄 2020 年出了本書叫《文明、現代化、價值投資與中國》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74449 

這本書很好地總結了什麼叫價值投資。李錄還特別提到了價值投資這一行的師承傳統。


價值投資的祖師爺並不是巴菲特,而是一位比巴菲特更早的傳奇人物,叫本傑明•格雷厄姆(Benjamin Graham,1894 - 1976)。幾十年前的人們談論格雷厄姆就好像我們今天談論巴菲特一樣,格雷厄姆在投資上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跟巴菲特不同的是,格雷厄姆是個學者型的投資者,他非常專業地把自己的投資方法寫成了書,好像教科書一樣。


根據李錄的總結,價值投資的理念一共有四條,格雷厄姆貢獻了前面三條,巴菲特貢獻了第四條。我們大概說一下這四條理念,你看看你能不能執行。


第一個理念是買股票的本質是買公司。投資是為了公司的價值,而不是為了投機。

一個公司之所以值得你擁有,不是因為它的股票會漲,而是因為這個公司能夠創造價值。你(部分地)擁有一個能持續創造價值的東西,它給世界做出了貢獻,所以根據私有財產應該得到保護的原理,你從中賺到的錢是你應得的。

我理解這就是查理•芒格所謂的“配得上”。你配得上不是因為你聰明而是作為公司的所有者之一,你是參與了一件創造價值的事情(所以你值得獲得報酬)。這讓你感到很踏實。這個,是投資的正道。


第二個理念是忽略市場的短期波動。

市場並不能告訴你公司真正的價值,市場告訴你的只是當前公司股票的交易價格而已,而交易價格常常偏離價值。

價值投資者眼中的市場是個情緒經常波動、時而瘋狂時而消沉的傢伙。市場不是一個好老師,它只是你取得公司擁有權的工具。

這個理念要求你把公司價值跟市場當前交易價格嚴格分開。這樣你才能不受短期波動影響,專注於長期。


第三個理念就是所謂“安全邊際”。

因為你對公司價值的估計具有不確定性,你一定要等到這家公司的股票交易價格"遠低"於 它的內在價值的時候再買

你估計這檔股票應該值 100 元,但你的估計可能是錯的,也許它實際上只值 70 元。那怎麼確保安全呢?答案是等到股價波動到 50 元的時候再買。

那你可能會說,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啊?所以你絕大多數情況下應該只看不買。你要看很多很多公司,等待很長很長時間。你就這麼耐心等著,反正根據第二個理念,市場總有波動到讓某一個好公司的股價低到離譜的程度的時候 —— 那就是你出手的時機。

這三個理念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投資邏輯。這些都是格雷厄姆早在七十多年以前就提出來的。


巴菲特貢獻的是第四條理念,“能力圈”

為了合理評估公司的價值,價值投資者必須是個通才,得從宏觀到微觀、從消費到科技什麼都懂才行。你得深入分析紙面之下的東西、包括親自前往這家公司做現場調研,才有可能真正瞭解一家公司。但人的能力終究都是有限的,你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懂呢?所以巴菲特提出,錢是賺不完的,你不要指望什麼錢都賺,你能理解特定的行業和特定的公司就行了 —— 但是千萬別不懂裝懂,莽撞行事。你得認清自己能力的邊界。


這四條理念簡單吧?有問題嗎?

我看價值投資這四條理念,用兩個字就能概括:撿漏。大商家倒騰古董都是看差不多就買,買很多,高拋低吸頻繁交易,有賺有賠追求一個總體的盈利。價值投資者的做法則是整天在潘家園逛古董攤,天天看天天問價,但是只看不買。非得等到有不懂行的把好東西當白菜賣的時候,才非常堅決、非常大手筆地出一次手。正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如果我在精英日課講價值投資,一定會反復提醒讀者,絕大多數散戶所謂的價值投資,不過是自我欺騙而已。你以為買了自己喜歡的公司的股票放著不動就叫價值投資了嗎?你的調研呢?你的安全邊際呢?你的能力進圈了嗎?你能堅持五十年嗎?


而讀者一定會說,你講這些理念是不是太虛了,具體怎麼操作呢?那個“度”應該怎麼掌握?股價比價值低多少的時候才能買?你不能脫離劑量談論療效,你得給個數字才行!


格雷厄姆,其實是給出了數字的。

格雷厄姆的投資方法非常細緻,包括一些特別具體的操作標準。其中有一個標準是,如果一家公司的市值高於實際價值的 1.5 倍,你就別買。

這個標準線比“安全邊際”要高得多,安全邊際是股價得顯著低於實際價值的時候才能買。所以這個標準應該是一條高壓線,應該是鐵的紀律,對吧?

那如果我們現在堅決執行格雷厄姆定的這個標準,會怎麼樣呢?

這個有人驗證過了。豪澤爾在《金錢心理學》中說,如果你在 2009 到 2019 這十年間使用格雷厄姆的標準,你能買的只有保險公司和銀行的股票。


現實是現在根本沒有什麼被嚴重低估的好公司等著你去撿漏。開玩笑,現在是大資料時代,潘家園任何風吹草動都在別人的模型之中。


格雷厄姆的標準早就過時了。但是你可不能怨格雷厄姆。事實上,格雷厄姆一直都在告訴世人他的標準會過時。

格雷厄姆關於價值投資的思想最早是他在 1934 年提出來的。1949 年,他出版了最著名的一本書叫《聰明的投資者》……的第一版。這本書已經改進了他 1934 年的操作方法。

然後 1954 年,格雷厄姆改寫了《聰明的投資者》這本書,更新了第一版中的公式,提出了新的公式。

1965 年,他又改寫了 1954 年的公式。然後 1972 年版又改寫了 1965 年的公式。1934 年到 1972 年間,格雷厄姆一共更新了五次炒股方法。

那你憑什麼相信他 1972 年的方法就是最終方法呢?1972 年版的書沒有被繼續更新,但這不是因為無需更新,而是因為格雷厄姆 1976 年去世了。


如果今天的投資者還拿著《聰明的投資者》這本書作指導,就是刻舟求劍,就是盡信書不如無書。

事實上,在格雷厄姆最後的日子裡,他可能把價值投資的根本理念都給改了。去世之前有人問他,是否還會堅持對個股做詳細分析、專注於“買公司”而不是綜合評估整個市場,這個策略 —— 格雷厄姆明確說他不會了。他不再強烈推崇詳細分析一家公司的股票來尋找超級價值機會這種操作。


那你說“安全邊際”還能用嗎?“價值投資”是不是過時了呢?


以我之見,這取決於你如何理解價值投資的“表像”和“本質”。具體的操作標準都是表像,註定過時。但你說價值投資的四條理念有沒有道理?我認為有道理。你得透過表像看到那些道理的本質。


可是“本質”通常又沒什麼用。誰不知道撿漏好?你告訴我這種原則有啥用,你得告訴我哪有漏才行。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有用的都會錯,不會錯的都沒用。所以你要出來做事就會犯錯,你要想不犯錯就只剩下道德優越感。


以史為鑒是讓你“借鑒”,是讓你體會本質,不是讓你生搬硬套表像。可是我們在《科學思考者》系列中說過,事物並沒有絕對的、“本質的”本質。哪個是表像哪個是本質,你只能根據具體情境自己分析。


李錄認為價值投資者永遠都只占人群的 5%,其餘 95% 都會忍不住頻繁交易的誘惑,所以價值投資永遠都有機會。我對此表示智識上的同情。我自己的看法是價值投資將會越來越難,越來越不適合散戶。如果你認為你每年花在研究股票上的時間價值超過一百萬元,而你投入的總資產不到兩千萬,我從數學角度建議你幹點別的(投資報酬率<5%,產出<所得)。


我們應該如何學習歷史上的東西?價值投資這個事兒也許能帶給你四個教訓。


第一,人生不是演算法,學東西不能機械照搬。

適合巴菲特的不一定適合你,你們的時間、地點、能力、特別是規模非常不一樣。巴菲特能以股東身份直接干預一家公司的運營,巴菲特買股票有皮格馬利翁效應,這都是你不可複製的。


第二,高手真正的智慧不在於他們會使用那些規律,而在於他們發現了那些規律。

格雷厄姆了不起不是因為他是個“價值投資者”,而是因為他開創了價值投資這個行業。

巴菲特跟格雷厄姆不一樣,李錄跟巴菲特也不一樣。歷史最愛獎勵的是那些發明自己的方法的人,而不是模仿別人的人。

齊白石說「學我者生,像我者死」,我們真正要學習的不是那些高手的具體操作,而是他們“找到方法的方法”

格雷厄姆這幫人找到了最適合當時股票市場,並且最適合自己的操作方法 —— 然後他們還要不斷地更新。實踐、實驗、試錯、總結、更新,這些方法之上的方法才是你應該學習的。


第三,儘管很多歷史規律會變,但的確有些規律不會變。

我們可以直接借鑒的是那些不變的東西。

具體投資方法都會變,但是人們面對金錢決策時候的貪婪和恐懼,人在壓力狀態下的行為,人面對激勵如何反應,這些是很難改變的人性。這是你可以直接學的。

其實我看各種歷史故事最大的作用都不是直接用,而是能提高你的想像力。讀書最好是一驚一乍:啊還有這種操作!到時候能想到各種操作的 possibility 就已經很好了,完了再考慮 probability。


第四個教訓是考慮時間。

越是遙遠的歷史,你就越是只能借鑒一些非常廣義的、不具體的規律。如果你想利用一個具體的趨勢,就只能參考近期的東西。

而這四個教訓也都不是可直接操作的。你要非得說到底哪些規律會變哪些規律不會變,遙遠到底是多遠,我說不清。我認為你要是格雷厄姆,你自己知道怎麼掌握那些度。


投資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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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化是軍備競賽,還是和平協議

進化論只是一個科學思想,而非科學理論


傳統看待演化進化的動力=競爭

  1. 跟敵人競爭,強者生存弱者死亡
  2. 跟同類競爭,競爭交配繁衍權
  3. 同類群間競爭,大吃小,強壓弱


跳脫競爭的觀點來看進化的動力

Kelly Clancy, Survival of the Friendliest: It’s time to give the violent Metaphors of Evolution a break

https://nautil.us/survival-of-the-friendliest-rp-236516/  


1.寬鬆的環境更有利於創新

環境壓力小,物種與社會更容易帶來繁榮與創新

富養的孩子因為有資源與支持,更容易創造工作(而非找工作)

合作的老鼠群比單獨善於競爭的老鼠群,遭遇環境突變時,適應力更強


2.有時候不是環境選擇生物(天擇),而是生物佔領環境(niche)

生物與人類族群都會出發探險與開拓殖民地

能夠向外拓展的生物,通常是更強的物種,而非弱勢物種

混不好的公司才會留在母國,本土混得好企業會成為跨國企業。


3.有些生物會搭台讓別的生物來唱戲

互利共生比競爭更是生物界的常態

e.g., 珊瑚蟲


4.有些生物會因為和其他生物共生,放棄自己的一些能力

細菌間的共生,造成基因脫落(用進退廢)=物種間的比較利益法則

代工的廠商放棄自建品牌、垂直整合,不與客戶競爭,示弱以換取客戶信任

馬爾地夫放棄發展工業、農業與國防,專注於發展觀光


5.比獨立自主更高級的策略是無我/解放自我(=我無所不在)

粒線體其實本來是某種獨立的細菌,後來變成所有細胞當中的胞器

生物(個人與企業亦然)發展與演化的核理策略是:與多物種共存的環境爭,給自己謀其一個獨立的定位,而不是脫離別人,凡事自立自強。

演化成為人類,存活繁衍的關鍵不是強健的軀幹利爪,也不再是大腦抽象思考,甚至不再是基因,而是社會文化謎因


演化不單是軍備競賽,其實也是共存、合作與雙贏的和平協議(但前提是要有被利用的價值與可交換談判的條件)

石器時代之所以結束不是因為人類把地球上的石頭耗盡,而是人類透過合作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弱小的智人勝過強壯的尼安德塔魯人)



最高級的交流策略

交流的難題- 彼此會傳遞假消息、相互欺騙與爾虞我詐相互競爭


更高級的交流- 具有核實與監督機制

雄花亭鳥為了求偶會蓋出華麗的鳥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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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如果幫忙某隻雄花亭鳥裝飾鳥巢,其他雄性花亭鳥會把這個鳥巢毀掉=>雄鳥跟雄鳥間相互監督


什麼樣的人容易被騙

為什麼這麼荒謬還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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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人都會被騙,選擇相信的人不是因為愚昧,而是符合個人最佳利益!

不是越傻的人越容易被騙,而是越傻的人越保守


世界上沒有特別容易相信他人的人,輕信他人的人早就被騙死光了

存活的有兩種人

  • 一種聰明、愛思考容易接受新的東西=>態度開放,但保持機警
  • 另一種沒麼聰明的人,相對保守,他們只接受自己以前知道的東西=>保守什麼都聽不進去

各種看似異端邪說的新理論,往往是從聰明的知識份子間傳播,普通百姓一般不接受


利令智昏

交流要先看或判斷彼此是否有利益衝突

  1. 沒有利益衝突,如螞蟻蜜蜂,彼此的交流可以絕對信任
  2. 有利益衝突,溝通與資訊傳遞就不可信
  3. 有效的交流與資訊傳遞,對雙方都有好處,蹬羚冒險跳高傳遞訊號讓獅子知道自己身強力壯(商場與江湖上亦是如此,You have to show your muscle )
  4. 交流永遠有代價:被騙或投入心力保持警覺
  5. 交流可以退化:只跟親朋好友交往(相對輕鬆安心);也可以進化,多接觸各路英雄豪傑大盜騙子(需要保持清醒與警覺)



困在獎勵裡

有兩個工作

  • 一個按件計酬獎勵,每個人績效明確,絕對公平
  • 另一個沒有明確的獎酬規則,有時候很努力沒有獲得肯定,有時候摸魚卻也還好,升遷獎勵往往跟工作績效關連不明確

多數人通常偏好第一個(第一個是外送員/作業員,第二個是上班族)

外賣騎手,困在系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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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因行為設計的應用

  • 工人按件計酬
  • 主管有績效獎金
  • 老師給學生計點
  • 遊戲讓人破關等級提升


這種誘因行為設計機制其實是短多長空!


獎金誘因有效的特點

  1. 短期有效(長期regression to the mean)
  2. 工作任務簡單,發傳單、按SOP作業
  3. 工作表現可以量化:比誰多或比誰快


長空的原因

  1. 管理階層的薪酬和公司利益間關聯性很弱,甚至是負相關(打工仔作秀與肥貓效應)
  2. 績效獎金無法提升工作品質
  3. 按件計酬一段時間之後,產量反而下降減少了(工人疲乏了,少一點工作/多一點休息)
  4. 戴明與豐田式生產的工人效率更高,恰恰是反對按件計酬


獎勵制度提供一個長期疲乏失效的外在動力,還傷害了當事人内在工作的動機與成就感


獎勤罰懶其實是非常愚笨的管理方式,頻繁的獎勵與懲罰都是對人的污辱=>把人降格成為工具手段,而非目的;更高明的獎勵制度:

  1. 慷慨而公平的支付報酬=>確保不要讓人覺得自己是工具人與受到剝削
  2. 盡全力讓人們忘記薪水,找到工作成就感與內在動機,讓大家工作愉快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陣子自己撞到職場升遷天花板,於是放下升遷調薪放飛自己,反而開拓了視野/見識了更廣的世界,那些自以為徒勞無功、無濟於事的摸索與嘗試,反而成為自己的養分

為了管理而管理其實就是最大的資源浪費,人只能被啟發與尊重,不能被管理與差別待遇=>人越被管越會退化成為禽獸與物品。



大人物為什麼沒意思

你是否注意到,越是大人物說話就越沒意思。

比如說,假設比爾•蓋茨到中國訪問,一家主流媒體給搞了個深度訪談,你會特別想看這篇訪談嗎?

我完全不好奇蓋茨的訪談。他從微軟退休以後說的話永遠都是這幾句:我如何熱愛這個世界,我在非洲做了什麼慈善,我相信科技能改變世界,你們中國很有前途……也許每次用的故事不一樣,但姿態永遠一樣。

與其看這樣的訪談,我還不如上微博看人吵架。 但蓋茨這樣的人不可能一直都是這麼沒意思。他們一開始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不然怎麼會成為公眾人物呢?

 這裡面有個普遍的道理。等你成為重要人物,你可能也會變得這麼沒意思。

 這是一個“屠龍的少年變成惡龍”的故事。

一個最新版本的主人公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人類大歷史》和《人類大命運》的作者尤瓦爾哈拉瑞正在變得沒意思。

《紐約客》有一篇關於哈拉瑞的長篇報導 ,我讀了之後,情緒複雜。 作者伊恩•派克(Ian Parker)使用了完全寫實的手法,只是描寫和敘述,幾乎不加評論。

文章講了哈拉瑞從年少求學到成為世界名人的過程,講了他的工作和生活風格,他對冥想的愛好,他作為同性戀者的感情經歷,這些都算正常。

但這篇報導中最強烈的資訊是,哈拉瑞現在是一個思想商人。哈拉瑞在以色列有個公司,雇傭了十二個人,專門負責推廣他的書並且形成周邊產品。哈拉瑞的丈夫同時也是他的經紀人和領導,他的說法是“哈拉瑞為我工作”。這些人非常精准地行銷哈拉瑞,我看他們簡直就是把哈拉瑞給控制起來了。

他們對哈拉瑞當前知名度的定位是“瑪丹娜和史蒂芬•平克之間”。


2017 年達沃斯論壇邀請哈拉瑞出席,赫拉利團隊認為給的位置不好拒絕了。

2018 年達沃斯論壇安排赫拉利和德國總理默克爾、法國總統馬克龍一起對談,他們才同意出席。

他們對哈拉瑞跟誰公開座談、談什麼非常敏感,但是敏感的不是思想碰撞有沒有意思,而是是否有利於獲得更大的知名度,是否能維護良好形象。 以及能拿到多少錢。

哈拉瑞參加私人論壇的出場費超過三十萬美元,他的公司是個盈利公司。這些其實都無可厚非,讓我情緒複雜的是,哈拉瑞的犀利,好像沒有了。


《人類大歷史》之所以那麼流行,是因為這是一本非常犀利的書。

https://eshmanager.blogspot.com/2015/03/blog-post_14.html 

哈拉瑞提出智人的超能力是想像虛構的東西,說農業革命對人的幸福而言是個錯誤,說小麥馴化了人類,這些思想都引起過爭議。


在《人類大命運》裡,赫拉利擔心人工智慧會奪走人的工作,猜想未來世界會有很多無用之人,“神人”會取代我們智人,這些都是非常有意思的說法。 

https://eshmanager.blogspot.com/2017/09/15.html 


那現在哈拉瑞有沒有什麼新的、能讓思想震盪的說法呢?沒有了。 赫拉利的第三本書,《21世紀的21堂課》,幾乎沒有任何新東西。

https://eshmanager.blogspot.com/2020/03/212113.html 

你要問哈拉瑞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他會告訴你三件事兒:核武器、生態環境和技術 —— 這不是老生常談嗎? 


你要問該如何應對這些大問題,哈拉瑞只會說各國必須聯合起來一起解決,我們要專注!

那你有什麼具體的建議嗎?聯合起來專注於幹啥呢?哈拉瑞說“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是哈拉瑞的讀者,曾經跟哈拉瑞有過交流。一個有思想一個有權力,倆人見面聊了什麼呢?聊吃素。

《人類大歷史》裡有一段描寫現代食品工業對動物太殘忍了,內塔尼亞胡讀了之後決定每個星期一吃素。哈拉瑞的團隊給他規定了嚴格的紀律,禁止他對任何敏感議題表態。


如果媒體讓他談談對以色列大選的看法,他絕不會公開支持任何一方 —— 他不能隨便花掉自己的信譽。

哈拉瑞一直鼓吹人工智慧技術是人類文明最大的威脅,但是這完全不妨礙他去矽谷各大公司演講。他會說一些模棱兩可沒有營養的話,不想讓 Google 們把自己視為敵人。

他曾經激烈批評 Facebook 控制人的思想,但是這不妨礙他去紮克伯格家裡做客,然後說“我認為紮克伯格不是個邪惡的人”。 

但是哈拉瑞堅持了自己的論點。他的最新說法是兩百年後就不會再有智人了。而正在掌握更多資料的中國,是他的最新假想敵。 


派克問哈拉瑞,那我們作為個人,該怎麼辦呢?他說冥想。WTF 

我並不反對冥想。但是我們也從別的角度考察過相關的議題。人工智慧技術遠遠不是外行想像的那樣,本質上都是機器學習,非常笨拙,應該叫“人工不智慧”。

用基因工程創造新人類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演化已經把人的基因調節的很好了,而且像智商這樣的功能往往都有數十個基因共同起作用,根本就沒法調…… 哈拉瑞瞭解這些知識嗎?我沒看出來。

派克倒是在報導中對哈拉瑞的物理知識有一次吐槽。赫拉利跟派克聊到信仰的力量,說信仰就好像物理學中的“弱力” —— 雖然弱,但卻是把原子核凝聚起來的力量。

可是哈拉瑞說錯了!

把原子核凝聚起來的力量是“強力”,弱力其實是讓原子核*分裂*的力量。


哈拉瑞有一個團隊,史蒂芬•平克只有一個出版經紀人和一個演講經紀人,但他們做的事情差不多。這些明星學者就好像藝人一樣到處參加活動。平克說有些活動是太有意思了,有些活動是太賺錢了,這兩種他都不能拒絕。 

哈拉瑞和平克聯合做過一期電視節目。觀眾期待的是思想碰撞 —— 節目的設定正是如此,兩人一個扮演技術進步的支持者一個扮演反對者。但他們不會在辯論中真打起來,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是節目。

“龍蝦教授”喬丹•彼得森是這兩年新近崛起的明星學者,他也曾經試圖跟哈拉瑞約一場辯論節目,被哈拉瑞團隊否決了。團隊擔心跟彼得森辯論會陷入混戰,影響哈拉瑞的品牌形象。


是的,哈拉瑞和平克這幫人,已經從學者變成了品牌。這意味著他們不僅要為自己、要為思想負責,而且還要為很多人負責。如果你要為人負責,你就會變得沒意思。 


你會越來越被自己的“立場”所束縛。 普通人 —— 比如中國線民 —— 喜歡表達立場。立場表達讓他有了存在感,他也許會為了表達立場而去尋找一點論據,但是他並不在乎自己的觀點有沒有技術含量。 而普通人的立場又很容易改變。

如果你把立場比喻成愛情,普通網友的愛情是淺薄的。他們動不動就表白,可以對任何人表白,但是也只有表白。 而大人物,把立場視為婚姻。

他們會用各種科學有力的觀點去經營自己的立場。他們哪怕在內心對某個議題傾向於某個立場,也絕不會輕易表達出來:因為離婚的代價太大了。

不但不能改變立場,而且還必須時刻重申原有的立場,因為你是一個品牌。對哈拉瑞的公司來說,指望哈拉瑞每年出一本書給老讀者提供新鮮刺激是困難的,但是開拓新讀者似乎更容易一些。


公司正在開發《人類大歷史》的青少年版、少兒漫畫版和電視紀錄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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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都要求哈拉瑞在每一個場合重複宣講他以前的論點。代價是讓老讀者感覺他變得沒意思了。 


我們喜歡的“有意思”,是一種先鋒感。或者是對一個敏感的議題大膽提出一個鮮明的立場,或者是突破自我,改變人們熟悉的立場。這兩件事都不適合成熟的思想品牌去做,可是難道“思想品牌”,不就得經常提出新思想才行嗎? 


這是一個悖論。多倫多大學羅特曼管理學院的羅傑•馬丁(Roger Martin)教授曾經有一個關於智庫的說法,說一切智庫都面臨著“新”和“對”之間的悖論。 

按理說,作為一個智庫,你的價值是給人提供新思想。可是新思想常常有可能是錯的 —— 特別是關於社會問題,你又不能先拿社會做個實驗,創造性的想法都得大膽嘗試一下才知道對不對。

企業或者政府要購買你的服務,必然要求你給提供一個正確的建議 —— 可是正確的建議往往不新,你不說別人也知道。 

從這個意義上講,智庫能改變的事情極其有限。 哈拉瑞的公司也打算升級成為“智庫”,給客戶提供諮詢服務。可是哈拉瑞現在對任何問題都不敢提出具體的建議 —— 事實上他也不可能提出有價值的具體建議,我們需要這樣的智庫嗎? 


哈拉瑞和平克這樣的人,遵循一個古老的命運。他們剛出道的時候只有一身本領而沒有任何負擔,他們可以大膽打碎一個舊世界。

他們是屠龍的少年。

如果冒險成功,他們就能建立自己的名望和地盤。 可是有了名望和地盤,他們就不得不維護這些東西。

他們發現自我重複比自我更新容易得多,發展帶來的利益遠遠大於新創,大人物的玩法是強強聯合而不是互相攻擊。


他們變得小心謹慎,不願意、也沒必要再去冒險。 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還當上了領導,學會了對任何事物都不表態的道理。他們永遠只在大局已定的時候才做總結性發言。


而殊不知,當他們從一個演講走向另一個電視節目的時候,已經不再有意思了。當初屠龍的少年,已經變成了惡龍。


屠龍的少年變成惡龍,創新者遭遇窘境,明星學者的立場失去懸念,這些故事說的其實是一回事,那就是革命者會反對新的革命。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年輕人才永遠有機會。



垃圾問題的成人觀點

我想以垃圾處理為例,說說應該怎樣思考公共事務問題。

垃圾這個事兒的特點是它的一部分 — 收集垃圾 — 屬於我們的日常生活,而另一部分 — 處理垃圾 — 卻距離我們很遠。它既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活話題,又涉及到環保、地球、子孫後代這種宏大主題。這就使得每個人都可以從某一個角度發表看法,但是容易陷入思維的誤區。我們的結論可能跟一般的說法不太一樣。

我敢打賭,現在世界任何國家為垃圾處理問題拍板做決策的人,都不是垃圾處理專家。我顯然不是專家。你不需要是專家也能把這個事兒想明白,前提是你得小心思維誤區。

面對一個公共事務,首先你得想清楚:

  • 你是要解決真問題?
  • 還是要表達自己對問題的關心?


比如現在歐美有些環保人士說是為了減輕全球變暖,自己發誓過一種低碳排放的生活,能坐火車就不坐飛機,能騎自行車就不開汽車。我對他們這種行為表示欽佩,但是我認為其中的抒情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反過來說各國領導人都是乘坐專機飛來飛去,在空調開得特別足的豪華會館談判,這個個人行為不環保,卻有可能解決真問題。有些記者喜歡嘲諷領導人的專機讚美環保人士的自行車,那是頭腦不夠清楚。


擺姿態是容易的,解決真問題是困難的。決策者做不得快意事,你得權衡各方面的利弊,做各種不得已的取捨,不能被一種情懷左右。你得從個人小日子的角色中抽離出來,換上更高級的視角。


具體到垃圾處理問題上來說,以我之見,普通人有三個思維誤區。


第一個誤區是認為地球上的東西用一點少一點,必須特別節省地使用。

在個人的小日子之中資源的確是非常有限的。如果我只有 300 元錢,今天花 200 明天再花 100,錢就花光了。但是對地球這個大系統來說,你幾乎不可能真正消滅掉任何東西。

你喝一瓶水,這些水在你體內迴圈上一段時間之後,將會被排出體外,回歸大自然。你這瓶水沒喝、用來潑水玩兒,水還是會回歸大自然。你“浪費”掉的液體水會變成水蒸氣,進而變成雲,然後變成雨。只要不上熱核反應,你連一個原子都消滅不了。

所謂的浪費不是浪費了那個東西本身,而是那個東西存在的形態,或者說浪費的是別人在那個東西上花費的勞動。挺好一瓶礦泉水,你白白倒掉了,你浪費的是礦泉水工廠的勞動。而水,一滴都不會少。

這個認識非常關鍵,它能幫我們想清楚很多環保問題。比如很多人認為使用一次性筷子是不道德的,因為筷子是木頭做的,木頭來自於樹,而樹是一種環保的、珍貴的、美好的東西。

事實是樹是一種可再生的資源。只要管理得當,我們使用森林資源不用有負罪感。美國當前的森林覆蓋率,只比幾百年前建國那個時候低了 1%,中國過去二十年來森林覆蓋率增長的速度幾乎就如同經濟增長的速度一樣快 —— 房子照常蓋,傢俱照常打,地板照常鋪,樹不但沒少還多了。樹是可以砍的,更何況一次性筷子用的都是最廉價的速生樹木。

而且木頭的主要成分是碳 —— 跟全球變暖的罪魁禍首、“二氧化碳”一樣的碳 —— 你用一些一次性筷子,用完當垃圾埋了,這是一個減少碳排放的好事兒。

所以我們對地球上東西使用的正確態度不是“要少用”,而是要合理地取用+選擇性的取用(選擇那些可以再生的)。


處理垃圾最高效的辦法是填埋。

注意“填埋”不是“傾倒”,不是說挖個大坑把垃圾往裡面一倒就不管了。現代發達國家 — 對垃圾填埋有一套非常厲害的辦法。填埋坑挖好之後會先弄個密封層,使得垃圾放進去不會洩露,不至於過了多少年之後有毒物質出來污染地下水源。垃圾在填埋之前會經過多重的壓縮,縮小佔用的體積。

按一般標準,每一立方米的填埋空間,能裝下大約一噸垃圾。一個大型城市每天大約產生 5000 噸垃圾,那得挖多大的坑才夠呢?答案是用不了多大。一個長寬高都是一公里的坑,體積就是10^9立方米,可以用 500 年。當然真實的垃圾填埋坑不一定挖那麼深,但是你體會一下這個數量級。

那你可能會說,填埋坑是不可再生的啊,這麼一直挖坑,不早晚到處都是垃圾坑了麼?不會的。環保主義者愛說“只有一個地球”,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有的是一個多麼大的地球!對一座城市來說,在郊外找個方圓幾公里的填埋場,是個很小的區域!而且填埋場滿了之後會封頂,會重新覆蓋上土壤,只要坑足夠深,防洩漏措施足夠好,建公園、商業區還是住宅區都沒問題。

地球很大,垃圾填埋並沒有讓地球上的物質減少一分一毫,只是把東西從各個地方集中放到一個地方的地下而已。

垃圾填埋這種處理方式的主要問題根本不是地方不夠用,而是能不能管理好,真正做到不洩漏。據我理解,目前技術是成熟可靠的。各國對垃圾填埋的標準設定越來越高,而即使是這樣,填埋仍然很便宜!

合理使用填埋的方法,地球根本就不會變成一個大垃圾場。


第二個思維誤區是認為垃圾的最理想歸宿是回收,最好能“變廢為寶”。

垃圾回收是有成本的。比如有個裝食用油的塑膠桶,你把它投入了回收垃圾箱。你滿懷良好的祝願,希望它能煥發第二春繼續為人類造福,這樣你就不是一個地球毀滅者,而是地球良性迴圈中的一員了。

但是要想真正回收這個塑膠桶,首先得有|"人"做一些基本的塑膠分類,得有"人"把桶蓋兒拿掉,得有"人"清洗它,然後才能高溫熔化,去做一個什麼新的塑膠用品。

如果人力越來越寶貴,人工智慧還沒做到能智慧處理垃圾,回收就是非常不可行的事情。而且回收也是有污染的,清洗你那個塑膠桶難道不會產生污染廢水嗎?

而對現代工業體系來說,製造一個新的塑膠桶,卻是省時省力的事情!塑膠來自石油,人類把大部分石油都當燃料燒掉了,只有 4%到 8%用於生產塑膠 — 塑膠,很便宜。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把你那個塑膠桶直接填埋。就算將來石油用完了,我們還會發明新的材料,要知道反正地球上的物質總量永遠都不會少。同樣道理,因為玻璃是用最廉價的沙子製作的,玻璃瓶也應該直接填埋。金屬的東西可能比較貴,也許有回收價值。

從經濟學來說,什麼垃圾是“可回收”的,應該由垃圾回收人員決定。如果他們覺得回收有利可圖,就說明這個東西的價值大於回收的成本,那就是值得的。如果扔在那裡都沒人要,那就沒有必要回收。

考慮到清洗、燃燒的環節,回收並不環保。事實上焚燒垃圾非常不環保,會產生各種有害氣體。用焚燒垃圾產生的熱量發電是高成本的行為藝術,遠遠不如燒煤。

再進一步,像飲料紙杯、速食飯盒這種一次性的物品,很可能比使用永久性的杯子和碗更環保。因為你不用洗碗,而洗碗會產生廢水。使用一次性飯盒和一次性筷子,而不去浪費人力去給你洗碗,我認為這是一種艱苦樸素的美德。


那可能有些人會說物理學的“熵”怎麼辦?我們把東西白白扔掉而不重複利用,這是不是促進了宇宙中的熵增呢?首先你大大高估了人的能力。地球不是封閉系統,太陽每時每刻往太空中白白照射的那些陽光才是真正的在浪費熵,我們地球人不管幹什麼都影響不了那個大局。而且如果你真懂物理學,回收垃圾和燃燒垃圾,其實會產生更多的熵。

如果填埋是最好的辦法,那為什麼人們非得執著於回收呢?



這就引出了第三個思維誤區:我們總想拒絕“壞東西”的存在。

有些明星說為什麼自己不想生孩子呢?因為他覺得這個世界不夠美好,人生太苦,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這樣的人必定是想要一個絕對完美的世界,但是絕對的完美是不存在的。

我們以前講過,對“棘手”的問題,你根本就不應該指望有個徹底的解決方案 。你最多只能追求控制它。垃圾,是個不好的東西,但是我們真的不可能徹底消滅垃圾,這就好像你不可能完全消除犯罪、不能完全消除疾病一樣。

當前人們面臨的真正的垃圾問題是怎麼更好地收集和控制垃圾,不要讓人到處亂扔。而複雜的垃圾分類搞不好還會迫使人們亂扔垃圾。

說到底,垃圾並不是什麼無法直視的壞東西 — 垃圾也是原子組成的物質,就來自於我們的身邊,只是角色變了。垃圾不是無情物,化作填埋……也能起到支撐地球表面的作用。


呵呵,以上(地球宏觀Macro角度的)觀念與觀點打臉 (從物質生命週期微觀Micro角度) 宣稱科技業廢棄物是高科技礦產的前署長與推動循環經濟的各路大神大師



正確型人才和優異型人才

我們這個社會對“人才”這種東西有很多互相矛盾的看法。

有時候我們覺得真有天才,有時候我們覺得高手都是培養出來的。高手愛強調練好基本功,高手又說“功夫在詩外”。我們一方面讚美巨星靈機一現的神來之筆,一方面讓中國國家足球隊的隊員接受軍訓。有的人說要想培養科學大師應該讓孩子從小學習音樂,有的人說要想出球星就得在高考加試足球。

先別著急說你支持哪個觀點。有很多爭論是因為大家說的不是同一個東西。人們常常用水準高低或者學科來把人才分類,比如有“天才”,有“理工科人才”,有“藝術人才”,有“複合型人才”等等。在我看來,想要研究人才的培養、成長和管理,我們需要另一個分類視角。


人才可以分成兩類。一類叫“正確型人才”,一類叫“優異型人才”。

這兩個名詞是我發明的,也可以使用別的詞,比如“對的人才”和“好的人才”,我沒找到完美的詞彙。但是這個意思是明確的 ——


正確型人才專注於怎麼把事情做*對*;對錯,是有標準的

優異型人才專注於怎麼把事情做*好*。;好壞,是沒有絕對標準的


咱們拿美女來打個比方。在各種重大的場合,比如什麼典禮或者儀式上,通常都會有“禮儀小姐”。她們都很美,身材、長相、舉止、表情都很好。你一看就知道這些不是一般人,可以說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人才。

她們是正確型人才。她們穿統一的服裝。她們的高矮胖瘦都是一樣的。她們都接受過專業的禮儀訓練。她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連倒個水都要列隊成直線。她們的訓練項目甚至包括微笑時嘴角的弧度。她們面對意外能夠處變不驚,她們跟你說的話永遠都是正確的。

有時候我們讚美禮儀小姐,說你就好像大明星一樣漂亮!但真正的明星可不是這樣的。


明星得風情萬種。明星不穿跟別人一樣的服裝。明星的長相可以五花八門。明星沒有“正確”的動作,只有各種臨場發揮。明星甚至無視組織和紀律。我們對明星的期待是有特點有個性 —— 明星,是優異型人才。


這兩種人才的區別並不是誰比誰“優異” —— 一個不紅的女演員的收入也許不如空姐高,甚至在親友聚會上臨時演個節目都不如空姐演得好,但是她選擇的是不一樣的路線。正確型人才和優異型人才的訓練方法、行為模式和管理方式,截然不同。


我們對“人才”這個東西的認識的一切矛盾,也許都源自於沒有區分正確型人才和優異型人才。


比如你想學習“寫作”,你可能去上一個寫作訓練班,你可能買一些教寫作的書。但是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你學的是哪種寫作?

正確型的寫作是寫“對”。你可以買一本史蒂芬•平克的《風格感覺:21世紀寫作指南》。他會告訴你“基本的句法規則”、“適當為句子加標點”、“不要過多使用僵屍名詞”、甚至從認知科學的角度解釋“什麼是知識的詛咒”。掌握這些技能,你不管是寫論文、寫公文、寫信、給領導準備個講話稿都可以寫得很流暢,通俗易懂。你甚至還可以偶爾在報刊發表一些小文章。

但平克不能把你訓練成作家。


作家是靠寫作謀生的人。他們謀生靠的是另外的寫作技巧,他們必須能從眾多的正確型寫作者中跳出來,被讀者識別到才行。為此他們必須有“正確”以外的東西。他們每個人的風格都不一樣,他們有本事讓你唯讀一小段、甚至一句話,就能發現他們的與眾不同。作家是優異型人才。


正確型人才有範本,優異型人才沒有。

我們看團體操整齊劃一非常好看,但是像NBA球星,每個人的技術特點都不一樣。他們哪怕最基本的投籃、哪怕是罰籃的動作都不一樣。正確型人才是容易替代的,可是職業體育比賽中要換個人,那整個的配合打法就都要變。什麼樣的演員是喜劇演員?沒有標準。

像文藝和職業體育這樣的行業裡只有優異型人才才能生存,而其他行業同時存在這兩種人才。


我們對正確型人才的期待是可靠性,不能出錯,正確型人才的價值由*短板*決定。跟範本對比,如果你有一處不足,那你就不標準,關鍵時刻就指望不上。


優異型人才的價值則由*長板*決定。你有多少缺點那是你的事,只要有一招鮮就行 —— 而這一招,必須是出類拔萃、最好是絕無僅有的。可替換性是優異型人才的噩夢。既生瑜何生亮?每個優異型人才都必須佔領並且守住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地盤。


正確型人才講套路,優異型人才講發揮

  • 一個正確型人才總結成功經驗,可以說這是因為我做對了什麼什麼,我沒有犯什麼什麼錯誤  
  • 而一個優異型人才常常說不清上一次怎麼就成功了。就好像是夢幻一樣的表現,也可能是運氣好,也可能因為喝酒了,也可能那天狀態就是不一般,他不知道怎麼複製。


正確型人才講穩定、講專業、講標準;優異型人才講風險、講創新、講藝術。

正確型人才關心自己有什麼,希望履歷完整,最好各項技能點都加滿,追求“我有”;優異型人才關心自己是什麼,希望獨樹一幟,在江湖中建立自己的人設,追求“是我”。

正確型人才要對團隊有可靠的輸出,優異型人才則要引領團隊的變革。


世界的大趨勢是越來越同質化,昨天的風格可能是今天的標準。但是作為個體,你要想脫穎而出,卻必須異質化,找到自己那一點點與眾不同。


訓練正確型人才主要用負反饋。你這個動作不對,教練馬上糾正,你馬上改。教練非常清楚什麼是對的。被發現錯誤,你才能提高。你需要開誠佈公的批評。

現在美國有很多公司在嘗試把負反饋融入日常管理,積極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比如像雷•達裡奧在《原則》這本書裡說,橋水公司實行“激進的事實”和“激進的透明”,要求必須互相批評,而且還弄了個 APP 互相打分。

但是最近有兩個管理學家,馬庫斯•白金漢(Marcus Buckingham)和阿什利•古道爾(Ashley Goodall),在《哈佛商業評論》發表文章,對橋水這種做法提出了質疑。白金漢和古道爾認為,負反饋有效,那是建立在三個假設之上:

  1. 別人比我們自己更瞭解我們。
  2. 學知識就好像往一個瓶子裡倒水一樣,不管什麼東西直接加進去就行。
  3. 高水準是像範本一樣可以直接模仿的。


而對現代公司來說,這三條都不適用。關鍵在於:

  • 現在只有一些初級的工作才講“對不對”。比如護士打針,最好的方法大概只有一種,分幾步,你最好按照標準操作。
  • 但是高水準工作都不是標準化操作的,而是就好像NBA球星一樣,根據每個人自身的特點和偏好形成了不同的風格,互相之間不能直接模仿。


我理解他們說的這種其實就是優異型人才。優異型人才需要用正回饋的方式訓練 —— 是看你哪方面強,就加強哪方面的訓練。白金漢和古道爾甚至認為這樣的技能並不是灌輸給你的,而是你自己摸索著表現出來,由教練或者領導在你身上發現的。他們建議的訓練方法是看見哪個手下或者學生做出了突出的表現,應該立即叫暫停,然後告訴他是個好的表現,下次還要繼續這麼做。


批評只能讓人標準化,不能突出特長。優異型人才不是從錯誤中提高的。

白金漢和古道爾說,如果你專門考察錯誤,你可能會說作為領導人不應該有太強的“自我”,因為那些最差的領導人常常都有很強的自我 —— 可是殊不知,那些最好的領導人也都有很強的自我!如果你考察錯誤,你會認為銷售人員不應該對訂單感情用事,應該平常心 —— 表現差的銷售的確愛感情用事,可是殊不知,最好的那些銷售也感情用事!


我們專欄多次說過,成功的反義詞不是失敗,而是平庸

優異型人才和失敗的人才有很多相似之處。

(優異型人才標準差與變異性大,正確型的人材標準差與變異小)


我們專欄以前講《原則》的時候說過,橋水是個非常成功的華爾街公司,但橋水是個講“原則”的公司,是個演算法公司,是個集體主義的公司,是個士兵公司,是個螺絲釘公司。橋水的每一個人都是可替換的,連 CEO 和 CFO 都分別有三個替補。達裡奧很愛說創新和演化,但是從橋水的管理方式來看,他更需要的是正確型人才。一般公司不是這麼幹的。


理解了這兩種人才的區別,很多問題就變得簡單了。

傳統中式教育,培養的是正確型人才。什麼東西都有正確答案,主要使用負反饋,學生有標準化的榜樣,講究意志力、組織性和紀律性。

這一套方法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於如果中國足球隊表現不好,我們想到的方法是讓他們去軍訓!

我們也希望球員能盡情揮灑個性,我們也感慨標準化教育培養不出大師,可是我們不知道不標準的教育應該是什麼樣的。


如果“追求對”是不對的,那難道應該追求“不對”嗎?現在教育改革的問題所在,就是放鬆了對“對”的要求,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搞“素質教育”。難道素質教育就是琴棋書畫什麼都學嗎?


優異型人才的特點,恰恰不是素質教育說的什麼“全面發展” — 而是在某一方面極致發展。只不過這個方面未必是學校裡教的那些主流學科而已。

揮灑個性的本質不是什麼全面發展的心理素質好,而是長期的正回饋訓練給他帶來了強烈的自信。

教育改革的正確方向不是什麼簽訂停火協定,更不是取消奧數,而是給特長生提供更多的上升通道。

正確型人才是管出來的,優異型人才是慣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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